“灵犀，我……”游笑天说完之后心中也十分紧张，他骗了她这么久，请求原谅的话，他说不出，但是心中又不想被墨灵犀记恨责怪。

  “理由……”墨灵犀淡淡开口道。

  游笑天愣住，似乎没有听明白墨灵犀的话。

  墨灵犀咬了咬唇，眼眶都红了：“给我一个理由，为什么要骗我？就算开始的时候你不能说，那么两年来出生入死的交情，还换不来你一句实话吗？”

  沐云初也很意外，他一直以为游笑天跟他一样，只不过是身为五行军，所以才守在可能是蓝氏后裔的墨灵犀身边，又或者是朝夕相处之后，游笑天跟他一样对墨灵犀产生了不一样的情愫，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游笑天竟然有这样不为人知的目的。

  看着墨灵犀泛着水光的双眼，游笑天感觉自己的心好像被什么用力捏了一把一样，又痛又酸，比这些年来所有毒发的时候的疼痛，都更疼几分。

  游笑天垂下头，心中开始思考着措辞，他不想让自己恐怖又肮脏的过去污染了墨灵犀的耳朵和心灵，但是他也不想再对她有所隐瞒和欺骗。

  房间里寂静的呼吸可闻。

  一直到墨灵犀以为游笑天放弃解释的时候，游笑天却忽然开口道：“因为金鲛骨髓……”

  金鲛骨髓？

  墨灵犀想起来了，游笑天身上有数万种毒素，之前在药塔得到银鲛骨髓，只能解一半，需要金鲛骨髓才能真正换了游笑天身上的一身血液，让他恢复健康。

  “他拿金鲛骨髓威胁你？”沐云初问道。

  游笑天摇头：“金鲛骨髓并不在他身上，甚至不在这里，据他所言金鲛骨髓在他回不去的那个故乡。只有他解开黑木封印，离开毒王岛，拿着万毒金卷回到故乡，他才能带我过去得到金鲛骨髓。让我洗净身上的血脉，不再承受毒素的侵蚀。”

  “你信他？”墨灵犀质疑，那个人一看就不可靠。

  游笑天苦笑一下，脸上满是无奈：“他不会骗我。”

  还没等墨灵犀问出为何，游笑天又放出一个爆炸性的消息：“我与他相识百年，他是我的创造者，这世上，若说有人可助我脱离苦海，那便只有他了。”

  墨灵犀和沐云初晃神了好一会儿才听明白游笑天这句话。

  若说相识百年二人还能接受，毕竟游笑天至今也有一百零四岁了，可创造者到底是什么意思？

  游笑天重重吐出一口浊气，脸上呈现出破釜沉舟的表情。声音带着几分疲惫的继续解释着……

  自古以来，权掌天下的人，往往比普通人更加欲壑难填，他们拥有了财富，权利，地位和万民的敬仰，到手的东西反而更无法再放弃。

  他们可以把对自己有威胁的所有人和事都扼杀，唯独抵不过时间的流逝，岁月催人老。

  孤氏掌权的大商朝历尽几百年，而从一百多年前，孤氏当时掌权的皇帝，也就是白九夜的曾祖父孤承基，二十岁游历天下时，意外结识了了以为玄门高人，名唤北辰。

  孤承基尊其为北辰神君，因为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更传言其能呼风唤雨点石成金。

  北辰神君说可以为孤承基研制长生不老的丹方，身为皇帝的孤承基自然欣喜若狂，赐了一座殿宇给北辰神君，赐名——长生殿。

  在研制长生不老药的过程中，北辰神君在这片大陆选了身怀不同修炼元素的孩子住到长生殿，从最开始的单独给他们试药，到最后，强迫他们交配生下混合元素的孩子进行试药。

  在长生殿中，一切都尊北辰神君为上，哪些孩子试药死了，就再补充进来天赋高的，修炼元素充盈的。

  这片大陆的除了五行军的金、木、水、火、土之外，还有夏州皇室——当年的白氏一族的光元素，南疆皇室——当初的南元氏族的风元素，北陵皇室——当初的北宫氏族的雷元素，西域皇室——当初的西陵氏族的冰元素。

  北辰神君在五行军和四大家族中偷偷带走天赋高的婴儿进行长生不老药的实验，然而身怀元素的婴儿本就只有嫡系，嫡系又不一定十成十会有元素天赋。

  久而久之，四大家族就再也没有带元素天赋的孩子出现了。

  像南元卿那样的风元素，也不过是后期修炼的，根本不是本源元素。威力和杀伤力都降低的不是一星半点儿。

  说道这里，游笑天忽然看向墨灵犀：“你知道为什么蓝氏每一代人中只有一个孩子带五色凤羽花么？”

  墨灵犀下意识摇摇头。游笑天冷笑一下：“那是因为其他带凤羽花的孩子都进了长生殿！”

  墨灵犀愣住了。

  按照游笑天的说法，蓝氏是五行军的主人，蓝氏和五行军的祖先有过血脉契约，是生生世世无法割舍的。

  所以只要是蓝氏嫡系，大多都会有五色凤羽花的存在，可那北辰神君，在单独元素孩子身上试药结果不理想之后，便把目标定向了蓝氏一族。

  从那以后蓝氏里面带凤羽花的孩子越来越少，一直到后来传出每一代只有一人的谣言。

  北辰神君将这些孩子关在一起，每天试毒试药，让他们交合，生下带有各种混合元素的孩子，继续重复试毒试药的行为。然而没有人能承受的住那些药材霸道的药性和毒性。

  在众多不幸的孩子中，渐渐的终于有一个能承受住所有药性而不死的孩子，那个孩子便是游笑天。

  北辰神君发现游笑天的样貌身形完全停滞于十八岁的模样，虽然说鲛人寿命本就高于常人，可鲛人也是会变老的，但是游笑天没有。

  他非但没有变老，反而身体各项机能一年比一年更好，内功不用修炼就能自己积累，水元素更是可以直接从自然中得到补充，不像其他人，天生带有多少元素，就只能使用多少。

  在北辰神君眼中，游笑天是他最杰出的作品，然而这个作品却有个致命的瑕疵，那便是他没日没夜的全身疼痛，疼的完全起不了身，根本就是一个活着的废人。

  北辰继续用各种毒药和丹药对游笑天进行培育，终于在游笑天二十七岁的时候，小有所成。

  游笑天可以像一个正常人一般行动生活，但是却仍要每天承受毒素带来的痛苦。

  只可惜造化弄人，北辰神君正要将这个结果告诉孤承基的时候，四大家族造反，楼蓝城被灭，寒城被攻破，孤承基死于逃往的路上。

  而游笑天也趁机逃离了长生殿，亲眼看到楼蓝城从盛世到衰败，看到屹立几百年不到的孤氏大商毁于一旦。

  游笑天本以为自己逃脱升天，可以自由天地间的时候，发现无论他走到哪里，北辰神君都能找到他。

  北辰神君觉得他还是一个半成品，因为他还要承受毒素痛苦。他希望能解开游笑天身上的痛苦，让他成为一个完美的长生不老的杰作。

  游笑天试图反抗或者逃跑过几次，然而都被北辰神君找到了，他手上有一个铃铛，只有靠近游笑天的时候，才能摇响，摇响的时候游笑天会完全按照他的指令去做事，宛如一个傀儡。

  如果没有靠近游笑天，他还可以通过铃铛做咒术，让游笑天不知不觉中靠近他回到他身边。

  若说游笑天真正恢复自由的日子，不过短短二十年而已。

  就是在墨南星将北辰神君困在毒王岛之后，游笑天才得已恢复自由。

  因为北辰神君需要他到四方游走，去寻找墨南星留下的那个血脉，所以北辰神君不能完全限制他的行动，要给他一定的自由。

  故事冗长，墨灵犀听完沉默许久。

  心中忽然想起了白九夜，甚至有些幸灾乐祸的想，如果白九夜知道他的祖先为了长生不老祸害了那么多生命，会不会放弃复国了。

  四大家族造反不对，可不对的事情也有对的一方面，剑是双刃，事有黑白。谁对谁错，哪里就那么绝对了？

  看墨灵犀久久不说话，游笑天惴惴不安。

  他不知道父母是谁，在长生殿的日子，大家都像牲口一样赤身生活在一起，男男女女有些因为药物被强迫交欢，有些因为欲念自行交欢，总之都是一些玉体横陈的不堪画面，那些人渐渐都死了，身边的人各种古怪恶心的死法，全都死了，只剩下他一个人苟延残喘。

  灵犀会不会厌恶他？会不会觉得他很恶心，很不堪？虽然他从未参与到那些人中，可他也足足在那中幻境中，生活了二十七年。

  墨灵犀越是不说话，游笑天心里越没底。

  上次解救白九夜然后从平川城离开之后，他独自离开队伍去了毒王岛，就是因为收到了毒王老鬼的信。

  信中毒王老鬼让他带墨灵犀回去，否则他会利用墨灵犀的那一滴血，自己出来抓人。

  游笑天偷偷回到毒王岛，趁机偷袭了毒王老鬼，让老鬼受了伤，然后他再回来通知墨灵犀将万毒金卷送回药塔。

  因为毒王老鬼想要回到自己故乡，墨灵犀的血和万毒金卷缺一不可。

  按照游笑天的想法，只要万毒金卷不出世，毒王老鬼就不敢把墨灵犀怎么样。

  可没曾想事有突发，那药塔竟然要每年开放一次，而毒王老鬼伤势好的这么快。

  千算万算，还是被他将万毒金卷夺走了。

  游笑天肩膀向下耷拉，整个人都呈现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墨灵犀还从未见过情绪这么低落的游笑天。

  墨灵犀上前拍拍游笑天的肩膀，游笑天心中一喜，连忙抬头看墨灵犀。

  墨灵犀抿了抿嘴唇，开口道：“我知道，不是你的错！”

  游笑天欣喜若狂：“灵犀，你不怪我？”

  墨灵犀耸耸肩：“不了解事情始末之前，我当然怪你，如今听你说了这么一个荡气回肠的故事，我自然就不怪你了！”

  游笑天趁热打铁的问道：“那你……那你可会……可会嫌弃我？”游笑天双手抓着盖在身上的锦被，那紧张的样子让沐云初看着都觉得好笑。

  平时那么放荡不羁的人，此刻紧张的像个待嫁的小媳妇儿。

  墨灵犀被游笑天问的懵住了，嫌弃？嫌弃什么？这个词儿是这么用的么？

  见墨灵犀脸上露出疑惑，游笑天下定决心一般，咬了咬牙，他怕过了此时此刻，他再也没有勇气问这个问题了。

  游笑天赴死一般将那些不堪画面重复了一遍，然后咬着牙开口问道：“灵犀，你可会觉得我肮脏不堪？”

  游笑天眼中满是小心翼翼。

  那希冀的眼神，看的墨灵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忍不住埋怨道：“你是不是脑子被打坏了，你看过多少没穿衣服的女人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又不是我的男人！再说了，那有什么不堪的？你又不是女人，还怕被看？就算是女人也没啥，不不，就算是你参与其中也没啥，男欢女爱，你情我愿……”

  沐云初及时的打断了墨灵犀越扯越远的话题，开口道：“灵犀的意思是她不嫌弃，你别想太多了，在我看来，我们现在最要紧的是把那铃铛抢来，或者毁掉，不然你永远无法脱离毒王老鬼的掌控。”

  游笑天尴尬的扯了扯嘴角，刚刚墨灵犀的回答，让他既高兴又郁闷，高兴是因为墨灵犀看起来不在乎，郁闷是因为墨灵犀看起来……真的一点都不在乎。

  游笑天在心中叹口气，把那股子失落的感觉压在心底，开始去想沐云初的话。

  “你以为我没去偷过铃铛么？那个铃铛也是神器，跟白九夜的寒渊剑，玉玲珑的火凤鸳鸯钺，还有灵犀的神舞金枪一样，都是可以收入主人识海的。他每次用完就收回去，根本偷不到。”

  三人又陷入沉默，这还真是难办了。

  墨灵犀双唇抿紧，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算了，此刻想不通的事情，就先不想了，左右他又被困住了，只要我不去，他能奈我何？”墨灵犀撇撇嘴，心中有了另外的打算。

  毒王岛她是一定会去的，一是为了游笑天拜托那毒王老鬼的束缚。二是她真的很想知道那毒王老鬼如何带她找到亲爹。

  但是去之前，要先让自己变得强大。

  “我们先去楼蓝城！”墨灵犀做出最后的决定。

  游笑天和沐云初对视一眼之后都同意了墨灵犀的决定，蓝氏的传承有多厉害他们不知道，但是当年蓝海月的风采，史书上记载的一清二楚。

  不求墨灵犀得到传承之后会如蓝海月一般所向披靡，至少可以得一技傍身。

  ——

  下了决定之后，三人第二日便告别了大长老，踏上北上的路。

  然而出了圣医城还没走几步，墨灵犀就看到了三个熟悉的身影。

  一袭黑衣的白九夜，身旁跟着唐骏和夜十七。

  白九夜见墨灵犀出来，面无表情的走近她。

  墨灵犀咽了咽口水，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有几分心虚，她下意识的往后退，十七和唐骏则是上前将沐云初和游笑天都拉开。

  给白九夜和墨灵犀留下了单独相处的空间。

  墨灵犀一直退后，白九夜一直上前，一直到墨灵犀退到城墙根上了，白九夜才双臂撑着墙面，将墨灵犀圈在中间。

  巨大的男子气息将墨灵犀完全包裹覆盖，墨灵犀的心跳的不停，这种心悸墨灵犀很熟悉，是心动，是喜悦。可是脑海中仍旧很想远离白九夜。

  白九夜面无表情俯身而下，墨灵犀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紧张的闭上了眼。

  她双手紧紧的拉住自己衣服的下摆，双拳紧握绷出青筋。

  那灼热的吐息和寒冽的竹香越来越近，墨灵犀感觉自己的心都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了。就在她实在忍不住打算推开白九夜时候，忽的一只大手覆盖在她的胸前。

  墨灵犀猛地睁眼，整个人都懵了！

  白九夜看到一脸怔愣的墨灵犀，喜悦的勾唇一笑，那邪肆动人的笑容，几乎要晃花了墨灵犀的眼。

  该死男人，又用美人计！她最初败给他不就是因为他这张祸国殃民的脸么！

  白九夜缓缓靠近墨灵犀，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大手覆盖在她的胸口，柔声说道：“犀儿，你骗得了我，骗得了别人，唯独骗不了你自己，你知道你此刻的样子有多美么？脸颊像红透的九天云霞，双眼如沁了水的东海明珠，心跳更是犹如擂鼓。你的脸，是为了我而红的，你的双眼也充满了我的倒影，而你的心也在为我而擂鼓呐喊，犀儿，我再也不会信你说不爱我的傻话了，你分明就是爱我爱到看我一眼都会沉醉的样子！”

  墨灵犀倒抽一口凉气，很想大骂一句，你要不要脸。然而脱口而出的却是：“你……你离我远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