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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1 / 2)





  在民间,每讲解完一段,先生便可以坐下喝茶,学生再上去问问题,是为礼茶。

  而给皇子们上课,因君臣之别,太傅通常是不可以喝茶的,但皇上体谅老太傅年岁已高,还是开了特例,可如民间一般礼茶。

  万万没想到,一整个上午,滔滔不绝的老太傅也没喝一口水,仍恪守着之前的规矩,并不理会皇上的格外开恩。

  之前从来没认真听讲,也没注意过这一点的的容常曦很意外,莫名有些愧疚,便在授课结束后,抢在口干舌燥要喝茶的老太傅端起水杯之前,冲过去打翻了太傅手中的茶杯。

  那一刻,容常曦内心有点得意,觉得自己一定是天底下最最最善良的公主,但她还来不及对着老太傅自我吹捧一番,老太傅已拿起长条板,抓着容常曦的手心给来了三下。

  容常曦哇哇大哭,被老太傅指着鼻子点评“朽木不可雕也”,晚上皇上也来说她今日有些过分,容常曦委屈的两日都没去上书房,深觉这世上好人没有好报,自己救了老太傅,让他不必在茅厕里蹲一整日,却挨骂又挨打!

  ——当然,以容常曦的脑回路,自然不会在意那杯茶里的巴豆是自己下的。

  这两回之后,容常曦便晓得这老太傅自己算是惹不起,于是除了偶尔偷懒不去,在上书房里倒也老实了不少,她觉得自己不再趴着睡觉、不再和五皇子嘀嘀咕咕捣乱,就已经是低下了高贵的头颅,在向老太傅示弱了。

  不料老太傅根本没觉得自己是在和容常曦博弈,他眼中容常曦仍是几位学生中的一个,仍会让她背书,忽然问她问题,背不出来回答不出来,可是又要挨掌心板子的。

  背书也就罢了,容常曦旁边坐的就是五皇子,五皇子能悄悄给提示,老太傅有点耳背,不会发现。

  可每当容常曦被抽到要回答问题时,五皇子和六皇子这两个蠢货就只能抓耳挠腮了,第一次容常曦被喊起来的时候,五皇子站起来,英勇地说:“常曦她回答不出来,太傅您打我吧!”

  五皇子果然被打了五下手心——但容常曦也照旧被打了五下,容常曦又一次掉下金豆豆,五皇子脸涨的通红,憋着不肯哭。

  老太傅盯着五皇子摇头:“第一次听到这种要求。”

  五皇子彻底忍不住了:“呜呜呜哇哇!”

  第二次容常曦被喊起来的时候,老太傅问了个颇为简单的问题:“何为惑?”

  容常曦想,自己此刻大约就是惑,再看一眼旁边同样很惑的五皇子与六皇子,几乎打算

  掉头跑路再也不来上书房了,结果她身后就响起三皇子的声音:“既欲其生,又欲其死,是为惑。”

  容常曦一愣,照着答了,老太傅继续问:“因何欲其生、欲其死?”

  三皇子道:“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

  容常曦这回立刻复述了。

  老太傅又问:“如何解惑?”

  三皇子思考片刻,道:“不以好恶断人高低,不以外物乱己喜悲。”

  容常曦磕巴地重复了一遍。

  老太傅盯着容常曦看了许久,似是有些欣慰:“你可懂了?”

  容常曦点头如捣蒜。

  虽然三皇子帮了容常曦,但容常曦觉得理所当然,下课后对三皇子飞了个“做的不错”的眼神就打算走人,不料三皇子拦下她:“何为惑?”

  容常曦呆滞片刻,理直气壮地道:“忘记了!”

  三皇子道:“既欲其生,又欲其死,是为惑。”

  容常曦道:“哎呀,三皇兄,你给我说一百遍我也记不住的!让开让开,兰妃……哦,就是你母妃,给我弄了一条鞭子,是南海精铁炼制的铁鞭呢!”

  三皇子当时很有大人模样地摇头:“常曦,你记不住,是因为没理解其中的意思。这意思是,你希望一个人活着,又希望一个死,便是惑。”

  容常曦本想说自己才不想理解意思,可听了他的话,又不自觉回复道:“为什么会希望一个人活着,又希望他死啊?”

  五皇子和六皇子也凑了过来。

  三皇子道:“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就是说,你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便希望他好好活着,厌恶一个人的时候,又希望他快点去死。”

  容常曦插嘴道:“对啊!这不是很正常嘛?我喜欢的人当然得好好活着陪我,讨厌的人嘛,死的越早越好!”

  五皇子立刻鼓掌:“常曦说的对!”

  三皇子无奈道:“可很多情绪都是一时的,正因为你的喜恶太过浓烈,随时影响自己的判断与心情,无论对人还是对物,都是时而喜欢时而讨厌,如此一来,自己也会被影响的。所以,要不以自己的喜好讨厌来判断一个人的高低是非,更不能因其他人或事乱了自己的心境。”

  容常曦似懂非懂地说:“哦……”

  “君子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与之亦有相通之处,人有喜恶私心,无可厚非,但——”

  “——三皇兄,你说的特别有道理,但我又不是君子,我是公主!”

  容常曦说完便跑了。

  虽容常曦没听完三皇兄的唠叨,却觉得他这人很有意思。

  除了五皇子六皇子与容常曦关系最好,其他几个皇兄,虽都对容常曦不错,但容常曦却不怎么喜欢他们。

  大皇兄从小便是个怪人,学四书五经时痛苦无比,但学射御书数时又比谁都活跃,与所有皇子关系都不错。

  二皇兄是敬贵妃所生,是个还不错的人,但容常曦莫名就是看他笑都觉得不舒服。

  四皇兄是个病秧子,出生便带了病根,一直在调理,几乎不离开自己的宫殿,也不来上书房,容常曦一年最多见他两面,基本不记得他长啥样。

  于是,之前给容常曦的印象是“唯一经常被老太傅夸赞的很会念书的三皇兄”瞬间就与容常曦关系亲近了起来,三皇子时常在上书房里提醒容常曦,但下课后并不会由得她又去胡闹,反倒会抓她来一道看书,并为她讲解她没能回答出的那些问题。

  容常曦自然是敷衍而过,三皇子也不会步步紧逼,他这个人,做任何事情都有分寸,适度而为。

  故而容常曦倒也算是勉强能听进一些三皇兄说的话,到后来容常曦病了,他也是坚持到最后都来看容常曦的人——当然,五皇子六皇子不是不来看,是没能活到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