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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放离靠着这香料度过了许多个日夜,却不想有一日,这香料再压不下他的烦躁,他甚至连片刻宁静,也无法从中获取。

  来自灵魂的暴戾在涌动,深入骨髓的躁动使他不得安宁,薛放离厌倦地抬起手,小指从怀中勾出了一个香囊。

  朱红色的香囊。

  昨晚江倦塞给他的。

  薛放离拎起香囊轻嗅,属于少年的气息已然散尽,只剩下香囊原本的味道白芍、秋兰与决明子混杂的气味。

  还是乱。

  他面无表情地攥紧香囊,突然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好人,又为什么要做好人。

  荒谬又可笑。

  不知道过了多久,高管事处理完事情,轻手轻脚地推开门,冷不丁对上一双血红的眼睛,他吓了一跳,好半天才哆哆嗦嗦地说:王、王爷

  薛放离把玩着手里的香囊,语气玩味道:去一趟别院。

  告诉王妃昨日的香囊丢了,问他再要一枚。

  第16章 想做咸鱼第16天

  高管事赶来别院时,江倦还没有睡下,他趴在桌上,兰亭拿着一个小手炉在为他烘头发。

  还好没睡,高管事松了口气,忙道:王妃,王妃!

  江倦抬起头,乌黑的长发从肩头滑落,他茫然地问:怎么了?

  昨日您不是给了王爷一个香囊吗?高管事说,昨晚那一阵兵荒马乱的,香囊给丢了,王爷让我来再问您要一个。

  江倦当然没有了,这一个还是兰亭要给他佩戴,他嫌味道重又摘下来,兰亭顺手收起来的。

  江倦如实回答:没了。

  高管事登时愁眉苦脸起来,江倦见状,问他:是王爷怎么了吗?

  高管事自己都没弄明白王爷这是在闹哪一出,哪里敢乱讲,只好苦笑道:没有就算了,奴才这就回去禀报王爷。

  说完,高管事急匆匆地走了,江倦没什么精神地趴回桌上,又不免担忧起来。

  王爷怎么在要香囊?

  他怎么了?

  兰亭把江倦的头发烘干,这才轻声细语地说:公子,你可以睡了。

  江倦本可以倒头就睡,可现在他心里又有了事情,躺上了床,入睡也非常困难。

  好半天,江倦拥着薄被坐起来,他行动不便,就问兰亭:兰亭,你可不可以去看看王爷怎么了?

  算了。

  江倦叹了口气,他只是条咸鱼,不应当营业这么努力。

  高管事空手而归,颇是心惊胆战,他低着头小声地说:王爷,王妃说香囊没了

  嗯。

  淡淡的一声,听不出情绪,高管事偷眼望去,薛放离倚在榻上,神色索然,墨色的发铺开,衬着苍白的肤色、殷红的唇色,始终有一种苍寂的冷艳。

  过了许久,薛放离突然问高管事:你觉得王妃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王妃他

  短短几日,高管事对江倦改观颇大,再加之他知晓王爷对江倦态度特殊,便谨慎地回答:王妃心思纯善,也颇是无畏。

  不知道是哪一个词取悦了薛放离,他忽地低笑起来,该怕的人他不怕,不该怕的人他倒是怕得很。

  可这份愉悦只维持了一瞬,话音落下,薛放离的笑意收敛,他捻着香囊的细绳,又开了口:既然心思纯善,依你看,他会回来看本王吗?

  香囊只此一枚,薛放离自然知晓。

  他借口要香囊,只是让少年知道,有人在受苦受难。

  少年要是不来,那便算了。

  可他要是心软,要是来了

  薛放离垂下了眼皮。

  他的话,像是在问高管事,又像只是这么随口一说。

  高管事闻言,还是愣了一下,他心中浮起了一个怪异的念头。

  所以,王爷只是想见王妃?

  可王妃行动不便,高管事并不觉得他会来,不过他还是支支吾吾道:也许?

  薛放离没再搭腔,楼阁内又陷入了一片无声的寂静之中,安静到令人不安。

  咚咚咚。

  下一刻,毫无预兆地,有人敲响了门。

  高管事倏地抬头,薛放离仍是那么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似乎并不好奇来者是谁,直到一道模糊的声音传来。

  王爷。

  薛放离掀起了殷红的唇,颇为满足地发出了一声喟叹,我的小菩萨果然又来救苦救难了。

  高管事不敢接话,只垂着手侍立在原地。

  王爷?

  门外,江倦又唤了一声。

  他没法下地,所以只好再拜托侍卫送自己过来,江倦也很绝望,他只想摊开做一张无忧无虑的咸鱼饼,可是又实在担心。

  江倦想开了。

  毕竟王爷对他好,他的临终关怀用心点也合情合理。一时的营业,一辈子的快乐,值了。

  咯吱一声,高管事开了门,江倦都顾不上跟他打招呼,只拧着眉问薛放离:王爷,你怎么了?

  薛放离抬眼望他。

  少年皮肤很白,是一种孱弱的、几近透明的白皙,他的睫毛在眼底打出黯淡的光影,与一片淡淡的鸦青交织,倦意一览无余。

  他与薛放离对视,担忧、不安几乎要从眼中溢出。

  少年为他而来。

  少年满眼都是他。

  不得不说,这一刻,薛放离是享受的。

  他微微一笑,并不回答,只是神色如常道:你不是要休息,怎么又过来了?

  顿了一下,薛放离似乎想起什么,略带歉意地问:是我让人去要香囊,吵醒你了?

  不是,我还没睡,江倦摇头,拧起眉心问他,你要香囊做什么?

  老毛病犯了,薛放离轻描淡写道,你那香囊味道清爽,本想压一压味道。

  老毛病?

  是咳血吗?

  江倦正想着,薛放离倏地轻咳起来,他咳得颇急,苍白的指间渗出了猩红的血迹。

  江倦吓了一跳,王爷

  薛放离双目轻阖,口吻平平道:没事。

  他这一点也不像没事的样子,江倦不放心地说:好多血啊,你让孙太医来看看吧。

  没必要,薛放离道,看与不看,都一样。

  江倦坚持道:有必要。

  若是还咳,再让孙太医过来也不迟,薛放离垂下眼皮,香囊没有就算了,你回去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