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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4)(2 / 2)

  歌姬面色一白,不敢再答话,她慌忙跪下,放在身旁的手颤得不成样子。

  薛放离缓缓敛起笑,索然无味道:既然你爱跪,那便跪着吧。

  歌姬停止了弹唱,舞姬却不敢停止跳舞。裙摆纷扬间,高管事连忙使眼色,其中一人接过琵琶,僵硬地坐下来,不多时,弹唱声再度响起。

  薛放离饮了几口酒,神色倦怠地垂下手,酒杯砰的一声砸在地上,酒水泼洒一地,濡湿了委地的衣摆,他却浑不在意。

  高管事见状,走到一旁将早已备好的香料点燃。

  这是西域来的香料,有安神、助眠之效。

  伴着靡靡之音,青烟袅袅,松香沉沉。没一会儿,高管事便昏昏欲睡,他勉强支起眼皮,瞄了眼软榻上的人,薛放离合着眼,但手指却合着节拍轻轻敲击。

  香料放得少了,对薛放离并不起效;放得多了,他倒是一夜昏睡,可第二日更是疲惫,不如不睡。

  高管事无声叹了口气。

  他们王爷,时不时头痛就罢了,怎么连个觉也睡不安稳。

  明明是天潢贵胄,却日日都在活受罪,还没他过得快活。

  高管事一阵感慨,又重新低下头,在旁打起了瞌睡,并不知道软榻上的薛放离睁开了眼睛,若有所思地盯着他。

  人活一世,总有所求。他的这个管事,离王府别人避之不及,他却一头跳进火坑,皆因他好色。

  那位三公子呢?

  薛放离心不在焉地听曲。

  又是一夜无眠。

  翌日。

  车夫早早候在府外,江倦被扶上车时,薛放离已经入座,正在闭目养神。

  男人似乎才沐浴过,发梢仍有几分湿润。听见响动,他掀起眼皮,神色散漫而倦怠,昨夜可睡得惯?

  江倦不认床,他几乎倒头就睡,但晚上还是被床硌醒了两次,不过这是可以克服的,江倦回答:还好。

  薛放离颔首,又看了他几眼。

  人不能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江倦今日特地挑了身缃色外衫。明艳艳的颜色,他又生得殊丽,可他唇色太淡,气质也太干净,一身冰肌玉骨,纵是盛色也成了仙气。

  除此之外,江倦身上干干净净的,没有任何佩饰。

  薛放离眉梢轻抬,那些贺礼,你不喜欢?

  江倦不知道他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但还是摇了摇头,不是,我喜欢的。

  他说得坦然,眼神却一片纯净,没有丝毫欲念,薛放离问他:喜欢怎么不用?

  江倦诚实地回答:太贵重了,而且

  随意一件都是稀世珍品,他不配,怕打碎了。要不是不符合社交礼仪,江倦还想退回去呢,他只想做咸鱼,混吃等死就够了,不用这么风光大葬。

  薛放离没听他说完就抬起一只手,疲倦地撑起额头,江倦看出他的不适,轻声问:你昨晚没睡好吗?

  嗯。

  是病情更严重了吧。

  江倦欲言又止他想提醒薛放离,可原文又说得很清楚,薛放离的病连御医都束手无策,他就算现在提醒,也无济于事。

  想到这里,江倦干脆不打扰他,只掀起轿帘,好奇地往外张望。

  街上人来人往,一盏又一盏的花灯被高高挂起,摊贩叫卖声不停,四处无比热闹。

  江倦看得兴起,他问薛放离:待会儿可以到街上逛一逛吗?

  因为他的病,江倦不是在住院就是家里蹲,其实他很喜欢凑热闹,然而他支离破碎的心脏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宣布罢工,所以根本不被允许乱跑。

  薛放离:你想逛?

  江倦:嗯。

  他侧过头,眼神亮晶晶的,薛放离望了几眼,忽然道:你不喜欢那些东西。

  江倦茫然地问:啊?不喜欢什么?

  薛放离却没有解释的意思,只漫不经心道:想逛就逛吧。

  江倦满足了,正要放下轿帘,却猝不及防看见一张血淋淋的皮,手倏地一紧。

  他吓了一跳,薛放离抬起眼,怎么了?

  江倦不敢看又担心,眼神飘忽,狼皮。

  不远处,猎人手持猎刀,正在利索地割着一张狼皮。他时不时扯起狼皮向其他人展示,血泊中的狼血肉模糊。

  就在猎人脚底,还有一个笼子,里面蜷缩着一只幼狼,它浑身血污,惊恐地瞪大眼睛,瑟瑟发抖。

  害怕?薛放离懒洋洋地问他。

  不是,江倦摇摇头,他拧着眉说,它们好可怜。

  可怜薛放离笑了一声,不知道想起什么,神色微嘲,不忍心?

  江倦点头。纠结了一小会儿,江倦说:我想大的已经死了,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薛放离缓缓地说,小的那只,爪子和牙齿都被掰断了,就算救下来,它也活不了多久。

  江倦一愣,完全没注意到,他震惊不已地说:怎么这样啊。

  薛放离问他:还想救吗?

  当然要救了,江倦还是点头,只不过幼狼伤成这样,就不止是买下来放回山林的事情了,江倦犹豫地望向薛放离。

  养宠物需要获得室友的首肯。薛放离勉强也算他的室友吧。

  可以吗?

  江倦征求他的意见,薛放离饶有兴趣地问:为什么要救?它的狼牙和狼爪都断了,你养它又有什么用?

  它被折磨得太可怜了,江倦不确定地说,而且也还是有点用处的吧?养好了伤,它还可以看门呢,应该也能吓唬一下人。

  薛放离望着他没说话。不知怎么地,薛放离想起高管事的话。

  奴才赶到时,正好听见三公子说三公子说王爷是个好人。

  好人啊。

  你问本王的意见,薛放离噙着笑摇头,不行。

  江倦:那好吧。

  他语气有点低落,不过倒也没有责怪什么,只是扭头安静地看向幼狼,睫毛低垂,努力思索了起来。

  很乖,太乖了。

  薛放离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手指触上戴在手腕上的小叶紫檀佛珠,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直到江倦又开了口。

  兰亭。

  他喊来丫鬟,兰亭疑惑地用眼神询问,江倦对她说:帮我把那两只狼买下来,再多给猎户一点银两。被剥皮的那只让猎户埋了,小的那一只养好伤就放了吧。

  江倦尽力了。

  不管怎么样,先保下它的命再说吧。

  兰亭点头,立刻去办,然而只是说话的功夫,猎户已经剥完了整张狼皮,又打开笼子,拎出里面的幼狼,准备对它下手了。

  幼狼被按在案板上,猎刀高高抬起,正待砍下之际,浑身是血的幼狼突然剧烈挣扎起来,猎户一个没留神,竟让他逃脱了。

  人群立刻作鸟兽散,呼啦一下退避三舍,猎户提着刀边追边骂:你这畜牲往哪儿跑!?

  幼狼一瘸一拐地跑着,突然之间,它对上了江倦的目光,然后毫不犹豫地追赶而来,随即奋力一跃!

  保护王爷!保护王爷!

  高管事懵了一下,连忙呼救,侍卫迅速拔剑,狠狠地把它甩在地上,与此同时,江倦觉得有什么溅在他脸上,一片温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