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戒指骗局(1 / 2)
☆
几个月前——
那段时间,晴主动跟我提出伪装结婚,我们和两家的亲戚见了面,我还被逼着准备婚礼、新娘课程。
就在那个时候——晴突然打来了电话。
『下个星期天你有空吗?』
他一开口。
就操着粗鲁的语气,这么对我说道。
我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一通电话感到惊慌,
「星期天?有空啊。」
为了不让那种感情流露出来,便平淡地回答道。
我的语气或许跟晴刚才的差不多。
『是吗?』
「干嘛,你又来商量什么?还是说,晴又被自家爷爷打了电话?」
『不,怎么可能会那样。』
「……真是,拐弯抹角的。有话快说。」
我催促完,晴稍微隔了几秒之后,
『我俩要不要出门去个地方玩玩?』
说道。
语调十分随便,声音却略带紧张。
「地方?地方是指哪儿啊?」
『随便哪儿都行……』
「嗯?」
『……你……你别误会。我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只是……我……我们从今往后就得假扮夫妻了,所以我只是觉得,必须从日常生活当中多多留心……。我们这对连婚礼都办小了,我想……那我俩在休息日一起行动是不是会更自然一些……』
他开始一个人瞎辩解。
怎么回事?
他为什么这么慌张?
不就是两个人在休息日出门——嗯?
咦?啊?
出门?两人独处?
而且说目的地是『随便哪儿都可以,就找个地方』。
那就是说——
『……总……总之就是星期天。时间跟地点之后再联系你。』
他一个人挂掉了电话。
我把手机放在耳边,就这样过了好一会儿,然后陷入恍惚。
终于,一种感情油然而生,我的内心渐渐跟上现实。
没想到。
难不成。
但怎么想,也还是——
「他……他邀……邀请我去约会……!?」
我很晚才察觉到这件事。
我是有多少年没跟晴两个人一起出门过了?
我们还在交往的时候,两个人都会想办法找时间在放学后一起去买东西——可分手后,我们就断绝了联系,连电话也没打过。
这次的事,暂且算是约会吧。
当然——不是真正的约会。
从今往后,我们将上演伪装结婚,成为一对假夫妻。
我们有必要欺骗世间的一切,包括父母。
因此,为了这件事,我们平时就得摆出一副恩恩爱爱的模样。控制婚礼规模的情侣在休息日连约会都不去,的确不太自然。
所以,这次的约会是为了向我们各自所在的环境展示:『我们过得很好』。
我明白。
我明白这一点。
可是——我貌似有些兴奋。
啊啊……好难为情。为什么我会有点激动啊?就算好久没跟晴出去约会,也不能这么兴奋,对吧?
我要镇定下来。
因为……暴露可就不好了。
我依旧心存眷恋——
「…………」
星期天。
会面地点在站前广场的时钟附近。
会面时间是下午两点。
现在时间——是下午一点半。
我不小心早到了半个小时。
不经思考就继续在原地等候,这么蠢的事情,我可做不出来。要是这么做,后面来到这儿的晴,
『哇。你来这么早?看来你很上心呢。你就这么等不及跟我约会?』
恐怕会跟我秀自己的优越感。
因此——我没有直接前往会面地点,而是去了车站附近的一座大楼,在大楼暗处藏身。
我从这儿可以清楚地看见广场。
呵呵呵,完美!
从现在开始,我将充分警戒,只要晴一来我马上出去就是了。
我绝对不要比晴先到。
假如晴比我来得早点,然后等着,
『哎哟哟,来得还蛮早呀。看来你很上心呢。你就这么等不及跟我约会?』
我就得意给他看,显示我的胜利。
「呵呵呵。晴,你快来吧。快点,快点——」
「——你干嘛啊?」
「哇呀!?」
背后传来声音,我不禁胡乱发出叫声。
我带着惊讶回了头,发现晴就站在身后。
为什么?
为什么晴会在这儿!?
「你躲在这儿,想干嘛?」
「我……我不是躲啦!咦……咦?会面地点难道不是这儿吗?你好像跟我说,是一座大楼的暗处吧,那座大楼偏了站前广场一点点而已……」
「哪有人会在这种地方等别人?」
「那可能就是我们意见不一致。真无奈呀。这个差错我真没办法避免呀。毕竟世界上没有人是完美的。」
「别说大话来敷衍我……」
「吵……吵死啦。你本来就是没去会面的地点,为什么要来这边?哦。难不成,你是打算从这儿暗中观察,盯着我来没来?」
我说完以后,心想:完蛋了。
糟糕。
说话的时候太想蒙混过去,反倒把自己的计划搞得一塌糊涂。
怎么办?——我十分着急,
「啊……啊!?怎怎……怎么可能!」
但晴反而心急如焚。
仿佛被我一语道破。
「我……是因为那个啦。那个,就是,我只是因为有点迷路而已。」
「哦……哦,这样啊。真巧呀,我也有点迷路。」
「还真有这种事哦。」
「嗯,有有有。」
我们互相赞同。
想不到……晴竟然跟我想的一样?
不不不,不可能吧。
「啊……那,我们走吧。」
「哦……哦,走吧。」
晴往前走,我便跟在了他后面。
他没有跟我说,来牵手吧。这让我感到十分寂寞。
一开始我们就去了电影院。
从车站出发,走一会儿就到了一座大楼。进入大楼,我们乘坐电梯前往电影院所在的楼层。
「哇,电影好久没看了。」
售票处、周边店。还有卖爆米花的小卖部。
总觉得有点兴奋。虽然我最近只是在推送平台看电影而已,但电影院也还是很不错的。
「理樱,你想看什么电影?」
海报并排摆在楼道上。晴在海报前对我问道。
「嗯,看哪个呢?……啊,这个不错!」
我指出了一部当今热议的恋爱电影。
推送平台、社交媒体一直热火朝天地宣传,因此这部电影各方面都备受关注。似乎很推荐情侣去看。
……我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啦!
只是碰巧看到!真的仅此而已!
「这个啊……」
「可以吧?」
「……等一下。这部电影,时间有点怪。」
晴看着手机说道。
他好像在查上映时间。
「正好,五分钟前刚开始,所以下一次上映是两个小时以后。」
「哼。无所谓。还是得做点其他事消磨消磨时间才行。」
「……呃,不行。」
晴有些发愁,然后坚定地说道。
「这是浪费时间,还是看别的吧。我觉得这部不错。」
晴指出了一部青春科幻动画电影。
「这部时间刚好够。十分钟后开始。」
「啊,为什么啊。你管时间干嘛?」
「不行,我要看这部。」
「……这样啊。你既然那么说,那随你便了。」
那部青春科幻动画电影,在各方面也热议不断,是一部热门作品,所以我想试着看一看。
不过,我有些在意。
晴无视我的意见,始终坚持自己的想法。这让我觉得很不像他。
「哇,太有趣了。虽然不知道最后结局如何,但还是能让我流泪啊。太感动了。」
「……那部电影真的很有趣?」
「少……少啰嗦。顺着场面慢慢欣赏就好啦!」
这部热议的科幻动画对我来说有些难懂。
我们随意互道着观后感,同时离开大楼。
「之后要干嘛?吃晚餐还有点早。」
「是啊。」
「没事儿做的话,要不要去车站大楼?我想看看衣服,陪我去嘛。」
「车站……不,那边就不用了。」
「啊?」
「啊,不是……我不愿意陪你买衣服。」
「啊?为什么啊?就去买个东西也好啦。」
「饶了我吧,反正都会很久。」
「……」
「去游戏厅吧。我刚好有游戏要玩。」
晴还没等我提出意见就出发了。我沉默不语,跟在了他的后面。
搞什么啊,服了。
今天晴真的好奇怪。
他有这么自私任性吗?
真的不像晴。
完全不像。
晴应该更加温柔,而且很会体贴人,总是为我考虑——
「…………」
我突然发现。也已经发现了。
唉,是吗?是啊。
不像他自己,那是理所应当。
因为——我渴望,『晴的本质』仍停留在他跟我交往的那段日子。
我们相恋时,晴是多么温柔啊。
但是。
我们现在已经是普通的过路人。
虽然只是伪装结婚的关系,但根本不是两情相悦。
那么——晴的反应很奇怪,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他没有必要对不是自身伴侣的女人、对自己不喜欢的女人温柔以待,也没有必要听这些女人发牢骚。
啊啊——
我到底在期待些什么?
比如:晴主动跟我提伪装结婚的事情,我也一直做着准备工作……在此过程中,我们或许还能重归于好。
估计,我一直不由自主地怀着如此渺茫的期待。
我真傻。
晴早就不喜欢我了。
晴早就变了。
「哦。」
正当我们步行前往游戏厅时,晴突然站住了。
视线前方——有一家珠宝店。店铺以白色为基调。
这个地方售卖名牌珠宝,尤其是婚礼用的首饰品。
「……正好。」
晴说道。
「去买结婚戒指吧。」
一开始,我不知道他在对我说什么。
「……咦?」
「戒指啊。之后得用上吧。」
我不是没听见。
只是——不理解他的意思。
购买结婚戒指。
他一时兴起,跟我提出这么重要的事情,我便无力跟上思考。
「机会正好,现在就买了它吧。」
「等……等一下。等一下啦。」
我一边调整呼吸,一边想办法开口说话:
「现……现在……?结婚戒指,对吧?为什么要这么急着买……」
结婚戒指。
这对夫妻而言,本该无可替代。
它是海誓山盟的证明,世上仅有两枚。
它是至高无上的爱之形态,世间众多女性梦寐以求。
我也不例外。
我也像随处可见的普通女生一样,对结婚和结婚戒指一直带着沉思、抱有幻想——而且。
我小的时候就跟晴有过约定。
我一直记得。
我一直以为晴肯定记得。
可是——
「什么都行。」
晴说道。
带着若无其事的语气。
「我们反正都是伪装结婚,所以也不知道戒指会戴到什么时候。」
「…………」
我——感到心寒。
眼前一片黑暗,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总感觉,现实一下子就被摆在了眼前。
暌违两年,我跟晴取得联系后,便成了伪装结婚。原本欢腾的心情,瞬间低落下来。
啊啊,我真傻。
我是为了什么而一个人兴奋啊?
我对晴来说,只是个在很久以前恋情就已告终的女人。
伪装结婚,只是出于情面和同情来帮助我家的。
我应该对这种事一清二楚。
真恶心。
我自己都觉得恶心。
如今还把儿时立下的约定视如珍宝——
——那——我要送理樱姐姐一个礼物。
——结婚那天,我就把白金戒指送给你。
——长大后我要进爷爷的公司里上班,赚好多好多钱,然后就给理樱姐姐买一枚比金牌还要厉害的戒指!
这些话,只是小孩之间的约定而已。
我跟晴都早就是大人了,两个人从相恋到分手,然后……到了现在这个状态,我还惦记着曾经的约定。这难道不是更加奇怪吗?
晴肯定也把这个约定忘掉了。
「……是啊。」
我说道。
带着极度消沉的声音,连我自己都十分惊愕。
「赶紧完事儿吧。戒指选什么都行。」
我们两人前往珠宝店。
我拼命迈出脚步。
一旦松懈,就可能马上蹲下来。
完了。
好想哭。
啊啊,好讨厌。
我要回去。我要离开这儿。我不要呆在这儿——
「——欢迎光临。」
我拖着脚步走进珠宝店之后,一位女店员走了过来,露出和蔼的笑容。
她一看到晴,表情便更加明朗了,
「石动先生,恭候您多时了。」
继续说道。
我一下子惊呆。
啊?
恭候您多时了?
我感到不可思议,便看了看身旁——晴已经表现得非常尴尬,整个人僵住了。
「呃……那……那个。」
「您今天是和夫人一起来的呀。啊,您好像还没有提交结婚申请书吧?那她应该就是您未来的夫人了吧。」
「啊,这个。」
「现在似乎比您预约的时间还早一些……请稍等。我现在为您确认有无空闲的单间。」
「…………」
店员小姐马上离开了。
至于晴……他手扶额头,一直把头低着。我从手的缝隙当中窥见他的侧脸——红得让我难以置信。
之后,我们被带到了店里的单间。
我们坐在椅子上,听取各种有关购买结婚戒指的说明。一些事项貌似早已预先谈好,进程十分顺利。
就在店员小姐离开座位时——
「……唉。」
晴叹了一大口气,突然趴到桌上。
看来他还没从惊讶中恢复过来。
「……哎,晴。」
我说道。
「这里,你预约过了?」
「…………」
「而且,你是不是来过?店员小姐好像认识你。」
「……哦,是啊。」
晴反而有些生气地说道……或者,是来了点脾气。
「……靠。开什么玩笑。我之前来预约,都跟她讲好了,说『今天的事我希望您保密。我下次来的时候,就请您表现得像第一次接待我一样』。她居然全忘了……!」
他似乎跟人家提了个奇怪的要求。
我想:这么神秘的要求被人忘记,他也发不了什么牢骚。
「呃,换句话说。」
我开动脑筋,整理状况。
「早就预约好了,是指你今天一开始就打算来这儿,对吧。而且还是跟我一起来。可是……你甚至没有告诉我,就强行把我带到了这儿。」
「…………」
「你进这家店的时候也是,给别人感觉像是找到了个不得了的巧合一样。但其实你早就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吧。」
「…………」
「啊。难不成,你在电影院硬要选自己想看的电影,也是因为选了我想看的电影的话,就赶不上预约时间了,对吧?那看完电影之后,你想去游戏厅,而不是车站大楼,也是为了来这家店吧,对吧?」
「……你个笨蛋,不要全部讲出来啊。」
晴用双手遮住脸,带着微弱的声音说道。
脸是遮住了,但耳朵很红。
他快要害羞死了。
「你……你为什么要干那么麻烦的事情?你既然打算买戒指,一开始那么说不就好了吗?」
「……我说不出来啊。」
晴不悦地说道。
「我查了大把资料,提前看了各种各样的店,我觉得其中有一家店最好,就预约了……我表现得那么拼命……感觉很难为情。」
我很惊讶。
看来,晴在我不知情的时候认认真真地为我考虑着结婚戒指的事情,他一个人事先完成了调查——却还是把这件事藏得严严实实。
他的情绪……我多少理解了。
因为我们是伪装结婚。
虽然如此,但认真起来……会感觉有些难为情,也会担心,是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表现得那么拼命。
「……你……你干嘛呀。真是的。」
我急忙撇开脸。完了,心思乱糟糟的。我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晴才好。
「伪装结婚的戒指,难道真的是选什么都好吗?」
「……也不是这样吧。」
晴没有看我,顾自说道。
他像是突然改变主意似的,说了跟刚才完全相反的话。
「我们早就说好了吧,我以后会买个比金牌还要厉害的白金戒指给你。」
「晴……」
我心里涌现出一种难以言状的感情。
内心因失控的情感而无法承受更多。
他记得。
原来他记得。
我们两人十五六年前的约定——
「……呼。呵呵呵。」
我忍俊不禁。
「啊哈哈,晴,你真傻呀。表现得那么拼命,就是想遵守以前的那种约定啊。」
「……烦死人。」
「虽然是这样,但你把样子装得奇奇怪怪的,却还是彻底失败了。啊——,真有意思。太好笑啦。不好,眼泪要出来了……」
「你笑得也太过分了吧……」
晴表现得很后悔,但我还是笑个不停。
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