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2)
大概是蓦然陷入低潮之故吧,尽管心情沉入了谷底,但恢复速度也异常地快。
为了将湿衣服弄干,我前往车站前的公车总站。我已经厌倦一个人独自烦恼了。在自动贩卖机买了营养饮料后,我像是喝酒一样粗鲁地一口喝干。
之所以会燃起一股无名火,或许原因不单纯只是血糖急遽上升的副作用吧。
认真烦恼也没用,那都是一些再确定不过的事了。
为啥我非得经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不可啊?
为啥我非得遭遇这些悲惨的事不可啊——?
没错,到目前为止,我都以为自己很倒霉——直到今天。
包括这辈子第一次搭飞机就掉到海里,青梅竹马的同班同学变成幽灵紧缠我身边等,我都以为是自己的倒霉体质导致。
然而,我错了。至少今天这次不是。
同伴被杀,机巧魔神被破坏,我单独飞入异世界等,倒霉体质都不是它们的成因。
有一个更单纯又残酷的理由。
那就是敌人。
我的不幸,都是那家伙策画出来的。
夏目直贵。
不,应该说被称为夏目直贵的那名男子。
只是为了实现一己的愿望,就借用机械驱动的人造恶魔力量,来自异世界的另一个我——
这家伙,是我的敌人。
就连炫塔贵也或凤岛冰羽子,结果也只是被直贵所引起的灾厄耍得团团转。
一切灾难的元凶,就是这个叫夏目直贵的男人。
至于这里,就是那家伙诞生的世界了。
既然如此,我该做的事也就非常清楚。
与那家伙战斗。
这个结论是如此单纯明快,但我却花了好长的时间才想通。
这答案简单到会让人怀疑是否正确的程度。不过我也没必要迷惘下去了。反正现在的我,也没剩下其他可以走的路了。
我要把那家伙夺走的一切都拿回来。我要在这个世界获得比以前更多的力量,再度返回「第二轮世界」。然后,阻止他的死亡。
假使有必要,就算得毁掉这个世界,我也不在乎——
「说是这么说……不过该怎么达成目标,我还是一点头绪也没有啊。」
将营养饮料的空罐扔进垃圾桶时,我焦躁地吐了口气。
总之,我也不是完全没有线索。
假使环绪姐说得没错,直贵利用机巧魔神《钢》的能力来到「第二轮世界」,应该是不久之前的事。
也就是说,我只要在这个世界搜查直贵的生活痕迹,应该就能发现返回原本世界的方法了。再怎么样,那家伙也不可能单独造出机巧魔神吧。恐怕这个世界里,还留下了直贵的合作伙伴才是。
因此,我必须先调查的地方就是——
「那家伙的住所吗……」
我交叉双臂并嘟起嘴。那家伙要是住在鸣樱邸就省事多了,只可惜在这个世界,住在那栋西洋宅邸的只是一名戴着睡帽的陌生外国少女。
虽然不知道她是谁,但从房间的样子判断,那女孩铁定已在鸣樱邸住好多年了。这个世界鸣樱邸的居民不是夏目直贵,而是那名睡帽少女。加上很不巧,我又被她误认为是内裤小偷之类的。想接近鸣樱邸恐怕暂时很难了。
在这里当然也可以跟杏与樋口碰面打听情报,但我觉得最好尽量不要把他们牵扯进来。而我并不是他们所认识的夏目智春这件事,我也不希望被他们察觉。
也罢,我叹了口气。要查出这「第一轮世界」的原版夏目智春住所,应该不难才是。去洛高就会遇到他的熟人了,只要拿到班级通讯录也能轻松找出他的住址。
「所以……这时候应该先去洛高才是上策吗?」
等我终于察觉这点,不由得微微叫苦起来。
时间将近傍晚五点,天色已变得有点昏暗了。几乎所有洛高学生现在都放学回家了,而自己竟然花了一小时半浪费在无意义的烦恼与思忖上。
要是不来公车总站虚耗时间,趁还有学生留在洛高时过去调查,应该可以轻松查出原版智春的住址才对。只不过,现在说这些都太迟了。
像这种时候,根本不该模仿对人生感到疲倦的上班族,来这里喝什么营养饮料。
「可恶……」
如果操绪在就好了,我心想。那个行事悠哉、总是自称「守护灵」的家伙如果还在身边,我应该能更快重新振作起来。不过相对地,她也会用尽所有词汇嘲讽我的愚蠢就是了。
但如今那位自称「守护灵」的少女并不在。
「……」
我突然想起环绪姐最后告诉我的一句话。
操绪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她的确留下了这么一句话。我不太能理解这句话的意义。然而,环绪姐也提过《黑铁》能承受移动到异世界的过程。假使她的话没错,操绪现在一定平安无事才对。即使不刻意担心她,她搞不好会突然轻飘飘地浮现,一脸若无其事地复活也说不定——真希望事情是如此。
拿自己一点办法也没有,我摇摇头。
恰好有一辆返回的车驶入眼前的公车站。
这点小事倒成了契机。
一瞬间,我脑中所浮现的身影,并不是操绪,而是时常露出困窘微笑的黑发少女。
「……唔。」
我用力咬着嘴唇。无意识紧握住的指尖,传来了钝重的疼痛。
就在那之后,我背后有人发出说话声。简直就像在嘲笑我一样,是天真无邪的开朗语气。
「那个人好奇怪呀?从刚才就自己碎碎念个没完,还叹气。好恶心……」
「你声音太大了吧,会被他听到的。」
我缓缓转向声音的方向,只见陌生的女高中生二人组,保持与我视线不接触的状态下,自远处窥看我。我自嘲地叹了口气。由于这几年来操绪都陪在我身边,我似乎养成了自言自语的习惯。就连只想默默思考事情,也会用嘴巴将想法泄漏出来。
「……」
我坐立难安地站起身,直接走向公车乘车处。
即便听到类似女高中生的尖叫,我也全然不当一回事。稍等了一会儿后就等到进站的公车,我付了资上车。老实说虽然我心里有点受伤,不过也托了那两人的福,我才能下定决心。公车的目的地是北有纱方向。也就是潮泉老人的宅邸所在之处。
在那超乎常轨的大豪宅后院,有栋嵩月奏借住的小木屋,我得去那里才行。
「嵩月……」
我喃喃道着她的名字,同时被一种心脏快被捏烂的不安所袭击。
被炫塔贵也的《钢》失控所卷入的,恐怕并不只我跟操绪而已。当时还在鸣樱邸的嵩月与阿妮娅,理应跟我一样飞入这个世界才对。
然而,我不敢保证她们还安然无恙。尽管我命令了《黑铁》保护她们,但我自己却在途中失去意识,不知道后来有没有成功。
除此之外,嵩月还在跟凤岛冰羽子的战斗中,引发了「非在化」的症状。
由于放出过多的魔力,导致嵩月的肉体步向消灭。在那种状态下的嵩月,我根本不敢确认是否能承受前往异世界的冲击。当我苏醒过来位于鸣樱邸前时,嵩月等人的消失让我非常地不安。
「啊啊,可恶!」
我用力抓着头发,在公车座椅上缩成一团。司机不快地瞪了我一眼,不过我现在并没有理会对方的心情。
老实说,我在公车总站待那么久,目的并不只是想弄干衣服。我应该更快动身去找嵩月才对。
如果嵩月能平安到达这个世界,应该会返回潮泉家的后山才是。能让受伤的她休养生息的场所,恐怕就只有那里了。
然而,如果嵩月没有回去那里——
我因为不敢去面对这件事,所以才迟迟没搭上公车。
既然嵩月要返回住处,能跟她在公车总站相遇就再好不过了,我当初是这么盘算的。如果她要回家,必定会在这里转乘公车。
但结果嵩月并没有现身。
当然,光是这样还不至于意味嵩月真的有出事。选择移动的交通方式也还有其他许多种。要保持冷静,我如此说服自己。
总之现在我能做的,就是去潮泉老人的宅邸确认嵩月的安危。
如果能在那遇到嵩月就太好了。即便嵩月不在那,比起一个人无头苍蝇般地乱找,请求潮泉老人或律都姐帮忙结果铁定会好得多。
快到目的地了,我按下公车的下车铃。
就在这时,我突然有种奇妙的不对劲感。虽然公车站的站名并没有错,但我却对车窗外的景色没有印象。
然而我还来不及感到疑惑,公车就停下来了。我慌忙跑下车。
背后的车门关起,公车就这样匆匆驶向下一站。
潮泉家的房子是座豪宅。绵延不断的白色土墙,壮阔的后山,在这附近一带就算不想去看房子都会强迫进入视野。找不到那栋房子是不可能的事——理应是那样没错。但结果……
「呃……这怎么回事啊……」
我回头往着公车驶离的方向,愕然地愣在原地。
那里既没有潮泉家的豪宅,也找不到宽阔的后山。
取而代之在视野内延伸的,是被水泥墙围绕的陌生建筑物群。
那就跟军事基地很相似,是充满现代化气息而又让人心情紧绷的研究设施。
〇
我在四周绕了好几圈加以确认,看来地名是没错。这里毫无疑问是潮泉家应该在的位置。至少在我的世界是这样才对——但是……
研究所被高墙所包围,几乎无法窥探里头的情况。入口有类似监狱的岗哨大门。怎么看都不觉得是可以随便进去的气氛。我原本以为大门附近应该会有导览图之类的东西,但实际上连设施的名称招牌都没挂出来。
但即便如此,我还是没有放弃,漫无目的地在附近闲逛了一会儿,刚好遇到一名在路边停放脚踏车的男子。他是个年约三十、有上班族风格的大叔。好像停下来是为了去自动贩卖机买烟。我努力挤出一张亲切的笑脸,主动与他攀谈。
「呃……抱歉。请问这附近住着姓潮泉的人家吗?」
「没。」
大叔浮现不耐的表情并摇摇头。
「你想找的人,是这里的职员吗?」
「不……我想应该不是。」
那位漩涡老爷爷,乍看也知道绝对超过六十岁以上,不像是在这种设施里工作的职员。况且话说回来,他那么有钱还需要工作吗?
大叔把硬币投入自动贩卖机,口气变得有点讶异。
「这附近怎么会有民宅呢?」他说。「当初这个设施在建造的时候,附近的民宅应该都已经迁走了吧。」
「迁走?」
「那是大约廿年前的事吧……当我还是小学生时就已经开始施工了。」
唉——我发出无奈的声音,转头望向那些建筑物。
「这里是什么设施啊?」
「我也不是很清楚。好像是放射线还什么的研究所吧……在施工之前,这里好像也引发过很激烈的反对运动啊。」
大叔买到想要的香薛后,跨上停在人行道上的脚踏车。
我假装很平静地跟他道谢,但等大叔的身影完全消失后,极为强大的失落感便如浪涛般袭上了我的心头。这里是我完全陌生的世界——透过这件事我才终于产生自觉。
「廿年前……放射线……吗?」
从大叔那得来的关键字跟潮泉老人无法结合在一块。我颓丧着肩迈出步伐。要从这设施追寻潮泉老人的去向,我看还是放弃为宜。毕竟就算我花费大量心力去找老爷爷的去处,也不能保证可以遇到嵩月。
「说起其他的可能地点……就是学校……跟朱里学姐的教堂了。」
回想起朱里学姐的名字时,我胸口有种类似疼痛的感觉窜过。
老实说,我到现在都还没有实际的感受。不过,她的确是在我们眼前被杀的,被橘高冬琉跟冰羽子的使魔。以我内心的感觉,从离开朱里学姐自家的教堂连一天都还没过完,结果朱里学姐却已经不在了。
一想到这,我才发现去拜访那间教堂也需要莫大的勇气。
但除此之外,我也想不出嵩月跟阿妮娅可能去的场所了。
雨已经停了。我凭借印象模糊的方向感,朝教堂迈出脚步。幸好,除了刚才那神秘的研究设施外,街道上的景象跟我所知的并没有太大差别。
之所以不搭公车徒步,是为了节省交通费。
如今钱包里虽然还算充裕,但考虑到以后的事,还是尽量节约金钱比较好。毕竟在这个世界的我,连今晚睡觉的地方都没有。在能觅得最低限度的食衣住之前,避免用钱才是最上策。
朱里学姐的教堂,位于治安并不好的闹区外围。
这附近的气氛,跟我原本的世界似乎没有什么不同。
然而辛辛苦苦抵达了教堂门口,我还是因不对劲感而停下脚步。要说那是不对劲还是突然感到毛骨悚然呢?总之我觉得是一种出于本能的恐惧。
教堂的外观,甚至比我记忆中还来得更好看一点。
那并没有什么不好,可是在教堂门口,却不知为何站着一名穿修道服的修女,微笑着对过往行人招手。在「第二轮世界」中这是难以想像的光景。那跟宗教活动的宣传感觉又不太一样,对方的姿态会让我联想到更不正常的方向。
就算是在揽客,只要对方是这个世界的朱里学姐我也可以接受,只可惜那位修女比朱里学姐娇小许多。而且还浑身散发出高雅的气质,她那温柔的侧脸我也有印象。属于完全出乎我意料之外的人物……
「姬撞小姐……!?」
我惊讶地叫着她的名字。她正是第二学生会会长仓泽六夏的伙伴,机巧魔神《翠晶》里封印的副葬处女——
尽管如今,在眼前的她并非幽灵,不过长相跟姬笹小姐的确是一模一样。
「请问……」
我想也不想就冲了过去。修女回过头看见我微微一笑。接着她以异常熟练的营业用口吻说道:
「欢迎光临,请问一位吗?」
「耶?啊……是的。」
我在混乱中老实回答她。明白了——她点点头。
「您不吸烟吧?」
「嗯啊。」
没什么特别要否定的理由,于是我点点头。我刚刚的反应是怎么回事啊?
既然是跟六夏同年,那姬笹小姐也高我两个学年。也就是说,她们都已经从洛高毕业了。即便这个世界的原版智春根本不认识姬窗小姐,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然而……
「禁烟区客人一位——」
伴随着这句话我就要被她领入教堂中了,我这时慌忙摇摇头。
「请……请等一下,姬笹小姐!」
「咦?」
修女有点吃惊地眨眨眼。
「你是姬笹小姐……对吧?仓泽六夏的射……朋友……」
「啊,原来您是六夏的朋友呀?既然这样……」
说完,修女很快又恢复营业用的笑容。我揪住她正要转过身的手臂。
「你误会了。事情不是那样……该怎么说才好,请问这里是?这间教堂不是朱里学姐住的地方吗——」
「喂!你这家伙!不准碰修女的手!握手是要另外给钱的!触碰身体也要另外收费!」
就在这时,教堂门内传出我耳熟的怒斥声。
大跨步走出来的,是一名看似性格严肃的美貌女子。她身着修道服,下半身却改成了迷你裙,白底的布料上加了金色的刺绣。她没戴头巾,怎么看都不是真正的修女,应该是在玩角色扮演吧。
「六夏……」
姬笹小姐唤着她的名字。仓泽六夏朝姬笹小姐的额头咚地敲了一下。
「喂,你也一样。要叫我店长。」
「……店长?」
我愕然地呻吟道。店长又是怎么回事?像六夏那样子的人,再怎么说都不可能当上这间教堂的祭司之类的吧——
「哎呀,是你。」
那位六夏,发现愣愣站在原地的我后便眯起眼。像是找到了什么有趣的事物一样咧嘴一笑。
「我记得你叫夏目智春……对吧?直接穿着制服就跑来,你也挺喜欢这里的嘛。」
「呃……请问你在说什么?」
我实在搞不懂她想表达什么。然而心中的不祥预感依旧在膨胀。现在就逃出去吧——我原始的本能正敲响了警报。
然而,六夏却揪住我提高警戒的手臂,强迫拉往她的方向。
「来都来了,还装什么纯真哩。你看,我帮你带位,你赶紧找个地方点东西吃吧。不过想找刚才的女孩聊天要付指名费喔。」
「指名费……?点东西?这里,不是教堂吗……?」
那些很像不正当场所才有的词汇又是怎么回事?
六夏手叉着腰,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在胡说什么啊,小子。没看到门口的招牌吗?」
「招牌?」
「这里叫修女咖啡厅喔。」
「修、修女……咖啡厅?」
「清贫页洁的修女们,为了世上迷途的羔羊,以合理的价格奉献出美味的咖啡、红茶与简餐,就某种意义来说是人间的仙境哩。」
「呃喔……」
总之,就是女仆咖啡厅的变种吧。以真正的教堂改建,用来经营咖啡厅。总觉得这么做会受到天谴,不过仔细瞧,店内充斥着许多熟客,显得非常热闹。
不管怎样,还是别跟对方牵扯上什么关系比较好。我在仓促间如此判断着。
「那,我还有急事,失陪了。」
「先等一下!」
制服后领冷不防被对方揪住,六夏勉强挤出笑容把脸凑过来。
「既然难得来店里了,就吃点什么东西嘛。」
「可是,六夏会长是这里的店长吧?」
「是啊。哈,高中也毕业了,当然要开始着手经营事业。慢慢把店搞大后,预定还要在全国开连锁分店。我的创业计划可是很完美的,这卓越的经营手腕就连我自己都崇拜万分哩。」
「……」
看来就算是这个世界,六夏的基本性格还是没有改变。她绝对不会老实做生意的。
「决定点什么了吗?那就姑且告诉你吧,我推荐本店的甜甜圈吃到饱套餐喔。」
「原来是这样。那,我有事要先走了。」
什么甜甜圏吃到饱,那种甜食能若无其事嗑掉几十个的只有你吧,总之还是远离这间店为妙。当我下定决心要逃跑时,背后却传来说话声……
「先等一下啊。难不成,你遇到了什么烦恼吗?」
六夏唐突地问。她这预期外的问话让我不自觉停下脚步。
「呃,这个嘛……要说烦恼啊,应该算吧。」
「哦……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跟我倾诉喔。」
说完她指着店内深处的一个小房间。那是只放了一张椅子、如木箱般狭窄的空间。内侧的墙上还开了一扇隔着铁格子的小窗。
「怎么说,总觉得那很像西部片常出现的监狱会客室啊。」
「那是告解室喔,是我们店里的名产哩。善解人意的修女会在那倾听客人的告解,为他们分忧解劳哩。」
「所谓的修女……就是这间店的店员吧?」
「算是吧。」
六夏丝毫不心虚地挺起胸膛回答。那根本不是什么神职人员,只是单纯的打工族吧。
「难不成,是为了掌握客人的秘密进行敲诈……」
「才不会那么过分哩,我们会帮客人保护隐私的。顶多就是无意间推荐客人跟我们有合作的婚姻介绍所或医院等。」
「……」
那已经很过分了吧,不过以六夏的作风而言,的确是还有点良心。
不过,这世上还是有只要跟别人分享就能解决的烦恼,以结果论来说,既然去倾诉的人获得满足了,那我也没有插话的余地。
「所以,你觉得呢?有什么疑难杂症想问我吗?」
「呃,这个嘛……」
的确,如果六夏能为我解答,就可以省不少事。
发现我不太干脆地答应了,六夏也心满意足地用力点头。
没想到她是这么古道热肠的好人啊——我之所以会如此大意,或许跟跑到陌生的世界后一下子变得软弱起来有关吧。
「OK——附带一提,告解室的使用费是半小时一千圆。延长费用则是每十分钟三百圆。」
「什么,要收钱啊!?」
竟然要另外收费——面对惊讶的我,六夏表情无奈地瞪了一眼。她果然是这种人啊。
「废话,我们可是店家哩。好——告解室有一名客人来了——!」
我被六夏揪着手臂直接拖去了告解室。
在教堂的入口,姬笹小姐以温柔的笑脸朝我挥手,意思是要我一路好走吧。
〇
入口的门被紧闭上,告解室内比我预期得还要狭小。
我不太甘愿地面向隔着铁格子的窗户坐下。铁格子下有高约十五公分的缝隙,里头递过来冷水和毛巾。这种气氛还真像是被关进监狱里了。不过监狱至少还有律师陪伴,或许比这里要好一点。
「所以你只点了一杯咖啡?还真小气。」
墙壁另一头传来六夏的声音。
「别管那些了,因为我没钱啊。」
我也以冷漠的口气回答道。仔细想想,为什么我付了钱,还非得被关进这狭窄的小房间不可。总觉得自己被骗了。
「好,这就算我请客吧。」
六夏的声音再度传来,铁格子下的缝隙递来了一盘堆积如山的甜甜圈。我忍不住发出惨叫。真不敢相信六夏会请客,又是陷阱吗?
「你那是什么反应。放心吧,这些都是快过期预备要扔掉的。」
「呃……真谢谢你啊。」
给别人这种东西也能叫请客吗——我边苦恼边感激地拿起甜甜圈。话说回来我肚子也饿了。
「那么,你想问我什么?」
我点的咖啡送来时,六夏口气不耐烦地问道。
我对该怎么回答感到犹豫。不知道该从何问起比较好。这个世界的六夏,既不是机巧魔神的操演者,也与「第二轮世界」的恶魔无关。就算突然向她说出事实,也只会被认定是怪胎。首先就从稀松平常的质问开始,巧妙地诱导出情报吧。
我拼死思考着有什么比较自然的问题可问,结果不经意说出口的却是……
「请问……今天是几号?」
「啥——?」
这问题也太不自然了吧。
「几号……今天是十二月十七号吧。记得对你们在校生来说,下礼拜就是圣诞派对了。问这个做什么?」
「啊……没事,对不起我弄错了。」
总之先改变话题再说。
「呃,六夏会长,你记得黑崎朱里这个人吗?」
「都说了不要叫我会长,叫店长啊……我怎么可能忘记她,像她那么显眼的女人。记得她是学生会副会长吧?」
「学生会……副会长?」
听到这意外的情报让我瞪大双眼。朱里学姐如果真是学生会成员,那这个世界就很可能不存在科学社了。
「佐伯家的那个少爷是会长吧。只不过也快交棒了……你怎么啦?」
「啊……没事,只是因文化代沟而有点头痛……」
在「第二轮世界」中一天到晚进行枪战的那两人,在这里竟然感情融洽地一块进行学生会活动。我是没什么好抱怨的,只不过一点真实感也没有。
「所以,那个黑崎朱里怎么了吗?」
「呃……这间教堂不是那位朱里学姐的住所吗?」